理查德·鲍尔斯(Richard Powers)是当代文学的天才作家。1985年出版第一部小说《三个农民去舞会》时,小说获得了美国文艺学会奖。随后的每一部小说都好评如潮。
鲍尔斯的科幻作品中涉及大量科学知识并直接探讨最前沿的科学问题,并用小说来探讨科学与人类的关系。他被誉为美国中西部的缪斯、“最后的通才”、“后品钦时代的代言人”。
《我们歌唱的时代》《冲破黑暗》《收获》《葛拉蒂2.2》《囚犯的困境》等作品为他赢得的著名奖项有:麦克阿瑟奖、兰南文学奖、詹姆斯·库柏历史小说奖等。他的作品被翻译成多国文字。1993年,他的小说《游魂行动》获国家图书奖小说提名奖。他于1998年当选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现任伊利诺伊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英语系教授兼贝克曼高级研究院研究员。2006年,以《回声制造者》赢得美国国家图书奖小说奖。
他的故事:
寻找人与人之间联结的冲动,不可避免的崩溃与燃烧,鲍尔斯笔下人物在两者之间转换,也在“爱默生式的冲动”与“狄金森式的渴求”之间转换。“爱默生式的冲动”是要拥抱这个世界的艰难呼声,“狄金森式的渴求”则是要从这个遍布伤痕的世界中抽身而出,退缩到美的柔软庇护所中,退缩到小说、音乐、电影院、博物馆、网络空间的安全庇护所中。长期以来。鲍尔斯一直不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就像他笔下人物一样,鲍尔斯在一个个奇异而相似的环境中徘徊;他从不安于现状,从不奢求归属感,在参与和逃避的狭窄缝隙间徘徊。
理查德·鲍尔斯,1957年6月18日出生于伊利诺伊州埃文斯顿,五个孩子中排行老四,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20世纪60年代中期,他的父亲,一位工人阶级出身的高中校长,举家搬到芝加哥北郊的林肯伍德。
鲍尔斯回忆说,林肯伍德是一个犹太人聚居的老旧社区,“我们兄弟姐妹是学校里唯一参加犹太至高圣日的孩子,”他接着说,“我总觉得,我们一家从未融入过当地。我11岁生日前,全家已经搬到曼谷,这种自我形象更加复杂化了。”鲍尔斯随之在泰国度过了“大开眼界”的五年,当时正值美国驻军东南亚的高峰期,父亲接受了曼谷国际学校的聘请。这一戏剧性的人生迁移中,少年鲍尔斯发现了美学的圣地:对音乐的持久热爱,以及贪婪阅读带来的不安分好奇心。他是优秀的声乐生,曾接练习大提琴,也会吉他、单簧管和萨克斯。他讲述了《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深远影响(这再次证明了他的立场:一方面,现实主义者时常抱有以历史学家眼光记录世界的冲动;另一方面,诗人有特权释放想象力并以此进行创作)。不过,他一开始最喜欢阅读的是非小说,特别是传记和科学纪实(他特别提到达尔文的《小猎犬号航行记》,小学四年级时的读物)。他回忆说,部分原因是人造卫星发射后,人们对科学的兴趣骤增,纷纷认为自己 “注定要成为一名科学家”。青少年时期,他探索过古生物学、海洋学和考古学等职业,最终选择投身物理学。
然而,叩问物理学大门的过程中,鲍尔斯发现自己其实游走于科学与艺术的缝隙之间。1975 年,他升入伊利诺伊大学主修物理学,结识了罗伯特·施耐德教授,一位极富个人魅力的教师,也是一位出色的弗洛伊德批评家。鲍尔斯回忆说,施耐德让他相信文学是“渴望俯瞰世界之人的理想选择”。参加罗伯特·施耐德教授的荣誉研讨会之后,他沮丧地意识到,科学要求甚至鼓励一种他实在难以忍受的“专业化”,并转到了英语/修辞学专业。
文学研究过程中,欧洲第一代现代主义作家,尤其是马塞尔·普鲁斯特、托马斯·曼、詹姆斯·乔伊斯、托马斯·哈代深深吸引了鲍尔斯。错综复杂的叙事结构、情感丰富的戏剧感——鲍尔斯将自己定位在两者之间,既有高度实验性的现代主义,将小说概念视为一种自圆其说的建筑形式,又有叙事现实主义那令人折服的传统精神,即睁开的双眼,洞悉世界本身。1979 年底,鲍尔斯完成了硕士学业。但人文学科也并非鲍尔斯所寻求的安全空间。他没有继续攻读文学博士,因为他担心文学理论和批评也会强迫他“专业化”地麻木不仁。
1980年1月,鲍尔斯搬到波士顿,成为一名计算机程序员和数据处理员。白天敲代码,业余则继续着自己不拘一格的阅读计划,阅读了大量历史、社会学、政治学、美学、硬核科学理论书籍,以及各种小说和诗歌——“随心所欲,无所不涉猎”。他住在波士顿美术馆附近,每周六中午之前免费入场,于是他每周都会拜访。有一次,他偶然看到了一张奥古斯特·桑德(August Sander)拍摄于1914 年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三个威斯特法伦的农家男孩,根据标题,他们在参加舞会的路上。鲍尔斯对这张照片念念不忘,“我所有的阅读都汇集到了这一时刻、这一画面上,在我看来,这似乎是二十世纪诞生的照片。”
四十八小时后,他辞去了工作,全身心投入创作他的第一部小说《三个农民去舞会》(Three Farmers on Their Way to a Dance),一写就是两年有余。“我想,我要把我学会的一切都写进这本书,因为我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写作了......写完后,我想,就到这了,我得重新去做那些有钱赚的工作了。”《三个农民去舞会》探讨艺术形象的构造性影响,在评论界引起轩然大波,收获各界好评和巨大成功,这让鲍尔斯大吃一惊,他第一次意识到可以靠写作谋生。备受鼓舞,他搬到了荷兰南部,一方面是为了摆脱在美国声名鹊起的种种烦扰,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自己沉浸在该地区多语种和各方言混杂的魅力之中,并确保与纷扰人世保持必要的距离,来完成第二部小说《囚徒的困境》(Prisoner’s Dilemma)。
鲍尔斯还停留荷兰期间,他完成了里程碑式的作品《金虫变奏曲》(The Gold Bug Variations),一个稠密而明亮的故事,关于爱与死亡,巧妙地将遗传学、计算机科学、复调音乐的隐喻编织在一起。《金虫变奏曲》问世两年后,鲍尔斯出版了更黑暗的《游魂行动》(Operation Wandering Soul),记录了一位年轻住院医生的缓慢崩溃,他面对洛杉矶公立医院儿科病房令人心碎的现实,痛心疾首,却无能为力。鲍尔斯在剑桥逗留的一年间,他完成了《游魂行动》的初稿,1992年回到美国伊利诺伊大学担任驻校作家时,该书最终完成。鲍尔斯还利用这段学术经历创作了《葛拉蒂2.2》(Galatea 2.2),巧妙重述了皮格马利翁的故事:大学校园内,通过一场计算机实验,一位古怪的神经学家在一位名为理查德·鲍尔斯的年轻作家协助下,试图让网络“读懂”文学作品并做出相应的反馈。
黑暗与肯定、怀疑与赞美,两者交替出现的模式——从爱默生到狄金森的转变——也是理查德的一贯风格。1998 年,鲍尔斯出版了《收获》(Gain),一部令人不安的叙事,讲述了一位伊利诺伊州中年妇女接受卵巢癌的过程,而卵巢癌很可能是因为附近一家化工厂的粗心大意,鲍尔斯以章节交替的方式讲述了这家化工厂长达两百年的历史。而那部令人着迷的《耕耘黑暗》(Plowing the Dark)中,鲍尔斯既记录了一个西雅图计算机研究小组为创造第一个独立的虚拟现实环境所做的宏伟努力,也讲述了一名美国教师在贝鲁特被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囚禁四年的凄惨故事——他是一名囚犯,只能靠自己的想象力来制造第一台虚拟现实机器。
1996年,鲍尔斯受聘为伊利诺伊州斯旺伦德英语讲座教授,1999年成为该校高级研究中心成员,他继续写作、教学和旅行。而今,他完成了自己第八部长篇小说,一部庞大的代际研究著作,名为《我们歌唱的时代》(The Time of Our Singing),其雄心勃勃的主题是种族身份、历史的迭代以及音乐的力量。
——约瑟夫·杜威,写于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