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起始于二十世纪的七十末至八十年代初。丹妮丝(Denise)•克兰尼斯和比她大三岁的哥哥尼克(Nik)在洛杉矶长大。在妹妹眼中,哥哥一直像个艺术家,一直在写音乐、一直拥有乐队。
那是在尼克十岁生日那天,父亲送给他一把吉他。在丹妮丝的印象里,这似乎正是哥哥与音乐之间所发生的一切的开始。至少,在克兰尼斯家族保留的共同回忆里,故事的版本是这样的。丹妮丝记得,哥哥在这个时期的变化十分显著:此前他只是沉迷于翻阅Mad杂志和用墨水画出构图繁复的猫猫狗狗。也正是从哥哥十岁生日那天起,丹妮丝成为哥哥最忠诚的、直到后来也往往是唯一的听众。
现如今,兄妹俩都已人到中年。成年后的两人都住在加州南部,住处相距不过四十英里。母亲去世后,丹妮丝渐渐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保护神;但由于现实生活的动荡不安往往使她疲于应对,往日的美好回忆和亲情的纽带变得日趋单薄。她与哥哥尼克似乎无可挽回地渐行渐远——
“让我来告诉你你是怎么回事,行吗?我对你‘处理事情’的方式真是厌烦透了。你从不‘处理’任何事,从不。你只是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而这都成了我的负担。最后它们都会变成我的烦恼。就像妈妈,就像你的房租,就像他妈的所有事!都得靠我解决。”
尼克看着我,没有笑容。我知道自己肯定要后悔的,但我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我真的不能全部自己对付这些事。不能再这样了。我太累了。”
尼克终于咧开嘴大笑道:“怎么,你要和我掰了么?”
我叹口气。
……
年近50的尼克仍然痴迷于音乐,却变得越来越自嘲和封闭。他彻底否定了那些主流摇滚乐,对世俗生活也渐渐失去了兴趣。他的创作变得越来越古怪,无可避免地,他的粉丝和听众也在一天天地减少。而在音乐之外,尼克从很早开始坚持按年份记录自己的生活,并称之为自己的“编年史”。
丹妮丝的女儿阿达(Ada)正值青春热血的年纪,决定投拍一部以音乐人为题材的影片,并以尼克舅舅为主人公的原型。正是这部作品,使家庭中各成员的脆弱一面暴露无遗。尼克虽作为长辈,以一副温和、无所谓的态度对待外甥女对自己的采访和记录,但事实上他对此毫不感兴趣。而他人生的“失败”和内心的封闭,也令最了解、体贴她的妹妹时常感到绝望。
“说不好,尼克,现在纪录片挺火的。她(指阿达)没准可以拉到HBO的投资。你可能会在五十岁的时候被发掘呢。至少,你能找到一个厂牌有兴趣发行你的音乐吧。”
“少来啦。那不会是一部真正讲音乐的片子的,而是关于‘我的怪舅舅’。”
在尼克的50岁生日当天,丹妮丝带来蛋糕和一个装有一千美元的信封,她的女儿阿达则带来了自己的摄影师跟拍。在这仅有四个人的生日聚会上,尼克送给每人一张他的最新专辑CD(当然,是他自刻的而已),专辑名为“价值的实体论:第一辑”(the Ontology of Worth: Volume 1)。阿达请求舅舅演唱一两首新专辑里的歌;但尼克却弹起吉他,唱了一支非常怀旧、缓慢的老歌,叫做“我的版本”(Versions of Me)——正是他十几岁时的“成名作”,如今听来却充满沧桑。当他唱罢,丹妮丝叹了口气。尼克立刻说:“嘿,这可不是首伤感的歌啊。”
在接下来的聚会时间里,尼克显得十分开心、兴致勃勃,但也独自喝下三大瓶酒,还抽了许多烟。丹妮丝预感到,有什么情况要发生了。趁哥哥去洗手间的时候,丹妮丝翻看他摆在桌上的一本“编年史”,发现最后一页上写着:“尼克•沃斯(Nik Worth,注:这是阿达为舅舅在自己所拍影片中起的化名),变成古怪疯狂的革新者的流行歌星,卒于50岁。”这篇东西还没写完,确切地说,只有这行标题。
几经叮咛之后,丹妮丝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哥哥的住所。她被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没有试图做任何阻止尼克的事。或许她心里清楚:事实上哥哥早就远离了他们,她已经拦不下他。次日清晨,丹妮丝在惶恐中拨了尼克的电话,无人接听。当她开车飞驰到他的住所时,发现房间里的一切干净整洁,几乎所有东西还在原处,只是少了几把吉他和几件衣物。还有,哥哥的车不见了。他再没有回来。